四月份已到了最后十来天,距离六号那篇博客两周过去,我的心情依然很不好。状态糟糕,眼睛干涩,相册里新增的照片不过十余张,色调灰暗,花也没有再买新的。这旷日持久的低落与我摄入的时事信息有很大关系,但我应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戒除社交网络对我本身就是一项很消耗体力的挑战。

这段日子的课更少了,日子空旷到只剩下三件事:上网,写题,写文。先来聊聊这两周都发生了些什么。因为微博和嘟嘟都很频繁,仅凭社交网络便能知道我这一天天都在做些什么,但我不打算一一复制过来,一来这样很麻烦,二来这样就失去了跟自己聊天的乐趣。我决意把社交网络上说话的我视作另一个人,让我们来看看这两周她都在干什么。

两周前她心中很不安,并且极其低落。这一点在《仍需酒神庇护》中写过了。但随着日期推进,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巨大,几乎笼罩了她整个心神魂魄:4月12日是她考科目二的日子。

前情回顾一下她的生活:三月份时疫情还没有十分严重,学校的出入管控也不夸张,她常常出去散步,课也很少,她很清闲——这意味着她有很多时间去练车,但由于教练月底非常忙,她约的又是四月中的考试,于是自己也不慌不忙,觉得大可以四月份勤快一点去练嘛!更何况还有一个清明假期,她可以好好练车。

那时她不知道命运常常会在你松懈的时候一股脑地把意外全部塞给你。如今想来,其实这里有一个暗示(甚至是明示,一个提醒,一声警钟。她完全没察觉),在三月中旬时她问教练一般人来练几次车就差不多可以去考试了,教练施施然答曰:六七次吧。她轻松下来。三月底时她又在休息区坐着,没话找话随口又问了一遍同一个问题,教练也很走神,随口答道:十一二次吧。

当时她完全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十一二次那可是六七次的两倍!命运早早为她敲响警钟,她浑然不觉!

于是三月份下旬,她也不忙,教练很忙,劝她下个月再来勤点没问题的。她发送:黄油小狗之“好的”表情。清明假期前夕,她问教练:我可以去练车吗!

教练:我昨天就回老家了,同学。

她:……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教练:五号。

她:我十二号就考试了。

教练:你没问题的。

好的。她打字道。四号那天教练便已经回来,召她速来。她困生困死,活活练了一天,隔天感到筋骨与精神都大不如从前,教练让她休息,她大喜过望,美美躺之。那日社交网络显示:她发布了20条她家CP的谣言。

又过了两天做题与练车交织的生活。到了4月7日,这一天她蛮倒霉的:她精神饱满地起床,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电子设备装进了包里,满满一瓶水装好临近出门时发现包在滴水,打开一看水没了半瓶,万幸之中设备安好,包只好晾了起来。手忙脚乱打理完毕发现本来为出门多预留出的时间被这一打岔已经所剩无几了。

当天下午她去吃瘦肉卷(她最喜欢的。当时还没那么喜欢,但这两周她愈发发现它好吃,太好吃了,已经当地是她最喜欢的卷了,好事一桩),吃的时候本来就够小心谨慎,但临近吃完,卷底的酱料没握住,稀里哗啦地掉了她一裤子,最糟糕的是还掉到了她们团队办公室的椅子上,她现在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写博客,上面犹有酱料的痕迹。她快昏死过去了,当日下午还发生了一件倒霉小事,不记得是什么了,但就因为这件事惹得她整个下午都在无奈爆笑。跟室友讲这和故事原理是一样的:当倒霉的事情发生一次时你会觉得心情很糟,但如果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三次那么场面就会变得很搞笑。

这样看待倒霉事情的方法令她心情好了一些,并且她开始意识到“水洒了”通常是她倒大霉的开始,她方才忽然想起去年十月份《在尘土中呼吸》里她也过得很倒霉,那一天也是保温杯的水在包里洒了。警惕洒水……等等。她是不是该换个保温杯?

但越临近考科目二的日子,她的社交网络状态就越不稳定。她焦虑极了,尤其是学校忽然组织了一次核酸。她很紧张。这个月她把《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那段日子很晒,每天练车令她尘灰满面,但练完车下午回来的时候她会去骑一会儿车,阳光照在她的小臂,风经过她的脸,耳机里仍在听说书红楼梦,她绕着校道转上几圈,其实并不坏。

那几天她最喜欢的片段是第八回:宝玉出门前让晴雯帮他把自己写的字贴上墙,晴雯担心帮工贴不好,于是自己贴,宝玉回来时她向他抱怨他说“我亲自爬高上梯的贴上,这会还冻的手僵冷呢”。好会撒娇,好可爱。而宝玉讲他忘了写字的事,很乖很好地“你的手冷,我替你握着”。啊。整个第八回都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但考试与疫情反复的阴霾仍旧笼罩在她心上,她每天都睡得很晚,一到了夜里便往长毛象发很多折叠的沮丧内容,连笔者回顾时都不敢点开,担心被她沮丧到。

到了考试前两天,4月10日。又一次集体核酸,学校的核酸时间前后改了好几次,又听说全市都在核酸。听说改时间是因为医护人员未到、到了又人手不足的缘故。她的练车也不得不取消了,她感到整个城市都动荡不安。她心烦意乱,在电话中与妈妈哭很久,做题也让她烦躁。网友提醒她囤一点东西,她又老老实实原话转告家人:囤一点东西。家人不知道行动没有,她囤了两瓶酒,一瓶因为上海疫情而发不出来。另外那瓶,她喝了,不太喜欢,如何消耗一瓶五百毫升的酒,她有些苦恼。

如今笔者看来,仍觉得那段时间的她侥幸心理惊人,但十足值得庆幸的是她所在省市暂时没有物资短缺的情况,疫情似乎略有反复,但她疲于关注。

那段时日也不好过,她很担心自己会因为封校而没有办法去考试,每日喝得晕晕乎乎才躺到床上,躺下去了仍然不安分,摸出手机在社交网络上散布自己的沮丧,城市带上星号,在拔了两颗智齿之后,第三颗智齿又开始很有问题,她牙疼又担心,她不知道这颗牙什么时候处理合适,提前探口风般问辅导员能不能出去拔牙,对方晾着她没有回复。但她习以为常了。在风声鹤唳之时,她惴惴不安地跑出去练了一次车,仍不顺利,压线频繁,车的冷却液还大有问题,练了一会儿她和教练都放弃了:你运气不太好啊,同学。

到了4月11日,她告诉教练,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去考试了。大概率今明两天要封校了。她沮丧极了,到了凌晨两三点钟还在网络上与自己缠斗,向朋友发消息说:算了,我放弃了。但她还是挣扎,她最近的考运不好,能考的试抢不到考位,有考位的又被取消,如今试到临头竟然没办法去考。

但到了隔天,她还是做足准备,预备第一节课后看看情况,没封校就去。然后她就去了,去考场的二十分钟里每一分钟都很慌乱,模拟场上仍然紧张压线,手忙脚乱。几轮过后就去了等候室刷身份证,静待考试,活活等了一个半小时才坐上车,科二两次机会,第一次刷完身份证之后非常傻地把火熄了(甚至没有上路。真的很傻,现在想起来都会被自己傻到。傻到羞愧)使得她的痛苦情绪瞬间飙升峰值。第二次机会,她顺利上路,倒车入库,侧方停车,直角转弯……笔者为什么要重复考试环节,只能说一些提示音真正进入笔者的潜意识了。

她不是一个擅长考试的人,应试内容学得不好,心理素质还薄弱,这是她第一次在考试过程中给自己喊加油。原因是教练送她过来时告诉她可以这么做,她想到了,于是如是做了。不知道为什么,连在模拟场都没有顺利完成过考试的她这一次却极其顺利,每一个应该会出错的环节都没有出错,最后她通过了这场考试。

在签电子签名的时候她甚至恍惚极了,阳光下反复确认屏幕上自己是否提交了签名,甚至在回程上都不断回忆那一幕,如同不确定自己是否锁了门一样确认回忆。

因为考试过程中与考场指挥的人有了一点口角,她并不十分喜悦。回去之后无缝衔接了一次核酸。4月12日考试结束,4月13日学校正式封校。一切就是这么惊险。回来后她一直担心自己突然密接临头,黄码加身,喜上通报——但一周过去仍无事发生,大概暂无风险。

再过两天,她又回到了做题,上网,看文的日子。平淡得几乎可恨,其中她在图书馆睡了一个小时。其实她常常在图书馆趴着睡着,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怎么令她突然提了一句,也许她也觉得这个日子平淡得可恨。

又过一日,她惹要好的室友生气了:前一日约好了自习,她却睡过了头,害室友等她一上午。室友生气不是惊天动地的类型,恰巧冷淡是她不会应对的情绪,她性格里有很坏的一面,当被冷淡对待,她会不论缘由加速后退。但此时本就是她有错在先,因而更加凸显这性格可恨无比。于是虽然她道歉了,室友也消气了,但这一周里她也后退了许多,平日会问是否一起去这儿那儿,如今她也不再问,室友也不问了。她真糟糕。

她开始思索要好的室友与她要好的朋友之间是否有莫大区别。她有三位好友,于现实中。性格各异,都算活泼。她当然与她们大吵过的,但都没有这样的状况。

她想或许是生气表现形式的缘故,当她惹她们生气,后者或玩笑撒娇或认真告知,总会与她说话。她亦是很能够处理这种友谊间争端的人,服软迅速,道歉诚恳,分析自己的错误时抽丝剥茧头头是道。而室友则会回应冷淡到她意识到大事不好,进而要问室友是否生气,室友才说:有点吧。室友越冷淡,她的道歉越僵硬尴尬,于是自然无法施展自己的分析技术。

拿朋友出来比较是糟糕的做法,但她确实无法应对后者,事实上室友没有生气太久,只是冷淡。但她不会应对这样的类型,或者说她感到冷淡应该是更高级别事情才应该使用的武器,那天她做错了,但她仍觉得她不应得此对待。她想她在室友这里的容错性是不够高的,于是一次错误便需要用上杀伤力如此之强的惩罚。这一段时间她不再那么亲近于室友。

如果她没有做错就好了。

她忽然想念朋友。真糟糕。在谈论了与一位朋友的矛盾后谈论其他朋友,再次,笔者也认为拿朋友来比较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但她想念朋友们,她想见她们,随着封校时间越来越长,她越来越想念。

如今是4月19日,回忆两周前的焦虑她感到桩桩件件历历在目,而对近五天发生的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读书,作业堆积没写好,题也做得只能说凑合,没有明显进步也没有明显退步。做题以及开始做题前要做的心理准备几乎压垮她。她又拿起键盘开始折磨自己写文,她总要把花在社交媒体上的时间腾出一点干别的事情,不然迟早郁闷至死,但这一篇故事写得极其不顺利,几千字写得毫无吸引力,末了还每五百字卡一下文,如何写入了这死胡同,难以明白。她何必如此折磨自己?这篇甚至写得不快乐!她已预感这故事写完她自己也不会喜欢。每每到了这种写得最坎坷最艰涩的时候,她偏偏绝不谈论亦绝不思考任何关于天赋与放弃的东西,笔者也不会允许她谈论或思考这些事情。她需要做的只是写,然后写完。

关于她这两周的侧写已基本完成,于是笔者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总结到:她过了很辛苦的两周,她真的很需要一个抱抱。